構成不死人需要的靈魂強度太高,凡人最後的選擇就是用量來補質的差距,結果自然是眼前的樣子了。
因為互相之間的矛盾與怨恨,導致力量一分為三,誰也別想好,馮玉恨陶老爺,陶芊芊恨馮玉,陶老爺恨自己的女兒陶芊芊,缺失的力量結構讓不死人本身的根基都出現問題,這才有了賀山輕而易舉消滅這東西的結局。
「馮玉,我來送你去莊嚴凈土。」賀山忽然開口,他知道哪怕本體已經被消滅,僅余的知識也能讓這具原本屬於馮玉本人的身體活動起來,擁有『馮玉』的意識,享受著無盡的痛苦與愧疚。
馮玉麻木的眼珠晃動一下,竟是沙啞著嗓子問道:「你說的凈土在什麼地方?」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賀山雙掌合十,微微一鞠躬。
此話出自,金剛經-第十品莊嚴凈土分,單論這句話的含義不難理解,擴張到整個篇章,講的就是一件事,凈土不在西方或者某個虛無縹緲的地方,而在眼前、當下、身邊,心中。
「好。」馮玉站起身,他邁下板車,從容的向著骷髏走去,身上血肉消融,臉上卻露出笑容,跌坐在地上,與幾米外的骷髏相對而坐,徹底煙消雲散。
他是極為聰明的,繼承上百人的知識與智慧,只是被一體三分得來的痛苦不斷纏繞,又無法擺脫來自陰氣之中無數的怨念,這才引導著賀山與捕頭一行人去殺死本體。
可惜哪怕本體死亡,痛苦依舊不散,賀山帶他來這裡,讓他見過骷髏的能耐,再叫他去凈土,又言金剛經,其意便是要他去死,卻也是真的給他解脫。
「可惜只有智慧和知識又能怎麼樣呢?」賀山凝視了對坐的骷髏一眼,轉身朝著山下走去,他與馮玉並非談判,馮玉別無選擇。 她自大的說道:「你以為你祖宗我是廢物加擺設光好看的嘛,她動殺念便會激發靈線帶她直接下到冥界,不過我看得出她哪怕再是怨恨,對她那夫君還是有情誼在的,女人啊就是心軟。」
祁墨辰疲憊的眼睛中零星血絲隱現,他也被夕瑤傳染了般哈欠不止的說道:「哎,好好睡個覺被她折騰的夠嗆,不過好在我看不見。」
夕瑤眉梢一挑陰陽怪氣的湊到他耳畔說道:「想看見簡單得很啊,你祖宗我專治你這傲骨。」
「不…用了,謝謝祖宗大人的好意。」
原本信仰的無神論在結實這大佬祖宗后,他心裏已經徹底崩塌站不住腳了,縱然他馳騁疆場殺伐無數,面對戰場上的無情,那些血肉橫飛,屍橫遍野的場面他從不會皺下眉頭,因為他有着忠君護國的信念。
方才臉上那觸感依舊心有餘悸,正是因為從未接觸過的神秘領域,內心會無限放大腦中勾畫出從話本上看來的虛構邪祟模樣,自然也就會心生怵意。
這一夜雖波折不斷,但也總算在後半夜睡了小會安穩覺,短暫放鬆了下緊繃着的神經。
他們半夜的動靜嚇得隔壁房間的兩個魁梧壯漢連夜就退了房,這下這間客棧與二樓尾房的鬧鬼之言更是鋪天蓋地。
在退房時,那店小二看他們兩個神態面色正常,不免的露出些驚恐之意,顫抖的手遲遲不敢接過祁墨辰遞給他的鑰匙。
「兩…位客官,昨夜睡得可還安好?」
祁墨辰故作神秘的瞧了瞧四周壓低聲音道:「可不太好,你可知曉我昨夜瞧見了什麼。」
店小二雖然害怕但仍好奇地附耳過去:「瞧見什…什麼?」
「我看到啊…」祁墨辰貼近他耳邊道:「它啊有一雙棕色的大眼睛,呲牙咧嘴沖着我露著尖牙。」
店小二渾身上下汗毛根根炸立,腦中已經腦補出了那一幅畫面來,瞳孔地震。
突然祁墨辰提高聲線嚇唬道:「你們該驅驅老鼠了,一隻膽肥的老鼠四處亂竄吱哇亂叫的,擾人清夢。」
店小二被他嚇得一激靈連連退後,三魂七魄都快嚇出了竅,手上的鑰匙一個沒拿住順着拋物線飛到了膳房剛端出來的滾燙早膳里。
「有些昧良心的錢還是別賺才好。」說罷祁墨辰留下五個銅板的房費與夕瑤揚長而去,留下呆楞緩不過神的店小二與送膳小廝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覷。
出了這個小城鎮后,到都邑鎮官道上就再沒有城鎮與村落,一路上都是風景秀麗的原始風光。
這一夜他們只能尋了一處清溪旁,燒着篝火將就著吃着乾巴巴難以下咽的饢餅,在漫天星斗下開啟難熬寒冷的露宿夜。
星河璀璨,月光皎皎,唯有那陣陣彷彿能帶走一切溫度的寒風成了敗筆壞了興緻。
夕瑤寸步不離篝火,泠冽的寒風拂過身上的體溫似乎都被帶走了,今晚註定又會是個難眠夜,她竟有些後悔自己當初腦殼是被驢給踹了,才在如此寒冷的冬季放棄溫暖的炭火皮裘,跑來荒郊野外風餐露宿的。
「很冷嗎?」祁墨辰將她擁入懷中,用身上厚實寬大的大氅將她包裹住。
她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暖流,抬眸望着那人稜角分明的側臉在躍動的火光中熠熠生輝,卻有些迷眼似乎從祁墨辰的身上看見了雲珩的影子,她將目光流轉自嘲道:「說來也可笑,我本體屬火擅控火,但卻是極怕冷的,唯有那寒冰地獄我從來都沒敢去搗蛋過。」
祁墨辰輕聲抱怨道:「怕冷你還非要拉着我出來。」
「切,我哪知道我會露宿野外啊,等找到那兩個XX我一定我要將他們扔到寒冰地獄里去。」夕瑤完全不顧形象,蜷縮在祁墨辰溫暖的懷中忍不住憤憤地口吐芬芳。
「昨夜那個東西最後怎麼樣了?」
一說起昨夜那個農婦,縱使她見過無數哀怨情仇、人間悲歡,可還是會惋惜為她不值,連連哀嘆道:「也是個可憐人,我的靈線跟着她回了夫家,他那夫君拿了賣她的錢替一個風情萬種的妓子贖了身迎娶她做了填房。」
「我也理解這事換誰都不可能淡然的毫無反應,越是愛到深處上到極致就越是恨到骨髓,她動了殺念被我強行送了下去。」
祁墨辰全然忘記了昨晚她給的驚嚇,不忍地跟着輕嘆道:「也是個苦命之人。」
「善惡到頭終有報的,苦盡也會甘來,罷了,不提這些。」困意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夕瑤望着如銀盤般的明月,抬手間一道透明泛著淡淡紅光的屏障將兩人所在為中心擴散出去,似營帳一般將他們包裹其中。
她本不想設立結界,每個仙的氣息都是獨一無二的,設立結界防止了睡熟後山間野獸小妖的侵擾,但也就等於半暴露了自己,就看有沒有好運氣了,會不會被九重天那些老謀深算的上仙發現。
這一晚很幸運的沒有任何東西來找茬,這天為被地為蓋的原始生活夕瑤是體會了個記憶深刻。
清寒的夜漫長無比,似乎時光的沙漏正在用慢倍速緩慢的流逝,兩人依偎在一起睡得極淺。
一縷暖陽從地平線上開始嶄露頭角,大地沐浴在和煦溫暖的陽光中,暫時驅散了黑夜的寒冷,他們再一次踏上旅途,此時距離都邑城也僅有半日的旅程,越是臨近夕瑤那顆隱忍怒氣的心就愈發躁動起來。
事情雖已過去百年,可是每每想起封棺前那幾日所受的奇恥大辱,與如今風塵僕僕灰頭蓋臉的落魄之態,她就恨不得將那二人掐在掌心之中,狠狠地將他們捏的粉碎。
隱靈山在都邑城的東城郊,也就是一面積不大也並不高聳的小山包,山間植被茂密,樹木鬱鬱蔥蔥。
山頂處有一座終年香火旺盛的道觀,夕瑤從山腳下擺攤的婦女那買了些線香,主要是為了套近乎,聽婦人說這裏當地有傳言說山間有青面獠牙的妖怪出沒,所以特意建了一座道觀來鎮壓妖物。 在雲柒疑惑的時候,男子開口了。
「我是藍麟,便是屋外那顆紫藤,是境靈。」
「而你,是這陰陽境的主人。」
回答這個問題時,藍麟的神情很認真。
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境靈?
「我是這裏的主人?」
「鼎是我的,這地方也是我的?」
藍麟含笑點頭。
「那你呢,也是我的人?」
雲染疑惑。
就這人對她的態度,也不像是對待主人的模樣。
倒像是許久未見的朋友。
懷着期盼,真摯而熱切。
誰知,聽了她的問話,藍麟笑得更柔和。
「是,我也是你的人。」
他好像格外高興。
眉眼更彎,整個人顯得分外溫柔。
「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麼個地方?」
雲染左右瞧著,試圖岔開話題。
「把手伸出來。」
「什麼東西?」
雖有些疑惑,雲染還是照做。
她向來謹慎,對初見的人會留個心眼。
藍麟一上來就自報家門,溫和的氣質讓她不自覺放鬆警惕。
只見他抬起手,附在她的手掌上。
手中微光一閃,一點微藍光斑落入她掌心。
「好燙!」雲染瞬間皺起眉。
「忍住,如你方才吸收靈氣那般,將它吸入身體里去。」
藍麟出口驚人。
「什麼?」雲染驚詫。
她雖不懼死,可若被燙死,是不是太奇怪了!
「越來越燙了。」
「放鬆身心,一鼓作氣,不要猶豫。」
藍麟的聲音,溫柔中透著一股讓人不可抗拒的氣勢。
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
雲染的緊張心忽然平靜下來。
閉上眼睛凝神聚氣,運起大道朝天訣吐納呼吸。
手掌中的灼燙感,漸漸消失。
一股暖暖的氣息,傳遍全身。
意外的舒暢。
「剛才的是什麼?」雲染睜開眼。
「螢火。」
「你一個樹妖,隨身帶着火,不怕被燒死?」
平息好內息,雲染來到一側木架上翻看上頭卷冊。
卷冊似是用某種靈獸皮製成。
奇怪的是,卷上無字。
藍麟輕笑:「多謝主人關心!」
「哼,你這聲主人極不走心。」雲染也笑。
「你還是叫我雲染吧,聽着舒服,不膈應。」
「好!」藍麟應下。
「你一直在這裏,對這裏定然很了解吧,可以跟我講講嗎?」
在原身記憶中,曾有過這類認知。
雲染很小的時候,她娘告訴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