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你這話可得有根據,平白無故地可有失體統。」葯老爺子或許是覺得場面尷尬,便開口解了個圍。
「我自然沒有根據,無憑無據確實不敢信口雌黃,還請各位前輩見諒。」
阿堯笑道:「今天本來就是家宴,何況你自己也說只是一番猜測罷了,即便沒有根據,但邏輯上卻能夠站得住腳,沒人能怪得了你。」
阿堯自然會跳出來給我撐腰,這一點我心裏早就想好了,只要她這話一說出口,劉賓的口自然也會松,局勢自然而然地倒向我這一方。
黃明達是個聰明人,我說的這些他不可能沒有考慮到,只是他內心有自己的憂慮,或者是他不敢往這方面想,免得事情越鬧越大,到時候誰也收拾不了。
而我斷定劉賓內心的考慮正好與黃明達相反,他所要的正是讓黃明達拋棄這種幻想,不要在心存僥倖,轉而正面防禦,合五脈之力一同禦敵。
「是啊,黃老,我覺得林坤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這個時間差好巧不巧,偏偏掐住我們脖子的是這個鑒定會,若是這個鑒定會可以推遲,或者取消,則這場風波自然可以平息。」
「哎,你們說的輕巧,這鑒定會又不是五脈開的,哪能說取消就取消。」黃明達表情有些忿忿不平,「最可恨的是,那封匿名信藏頭藏尾,根本沒說明白。現在這個鑒定會的風已經吹出去了,有好幾位大領導都很有興趣,指示一定要做好。匿名信一到,已成騎虎難下。」
「是啊,取消鑒定會肯定是不行,會在國際上造成不良影響。」劉正說道,「這一點不是五脈能夠左右的,如果川島歸還的洛神賦圖是假的,更是有損聲譽,所以上頭已經下了命令,無論如何,要在鑒定會之前搞清楚。」
葯老爺子問:「鑒定會定在何時?」
劉正伸出一根指頭:「一個月以後。」
「一個月時間,這可真是有點緊。」
「是啊。」
劉賓對我說道:「林坤啊,我找你出來,一來是希望你能夠幫忙查清此事,二來是因為此事不光是我們五脈的事情,更是一樁牽扯很深的案子,我們五脈已然在風口浪尖,很多事——不方便。」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五脈身處旋渦,我自當竭盡全力幫忙,現在這洛神賦圖既然真偽難辨,其中一定隱藏着什麼曲折。所以對我們來說,辨明洛神賦圖真假,就是頭等大
事。」
「說的簡單!」
毛主席說過,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先別急着表態。」黃明達先不幹了,打斷道,「鑒定個洛神賦圖而已,有什麼難的,我們黃字門的人足可以勝任,何必假手於外人?」
「書畫鑒賞本來就是紅門的專長,難道黃老想要越俎代庖?」阿堯臉色一沉質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沒必要小題大做。」
面對質問,劉正用兩個指頭敲了敲桌面,輕描淡寫地說:「此事已經不小了。」
是言一出,十幾道熾熱的視線在小院裏交錯縱橫,每個人都露出了不一樣的表情。
黃明達也沒料到他會這麼說,眉頭大皺,轉頭道:「他畢竟還不是五脈的人,這件事關五脈,你找外人插手,理由何在?」他的調門比剛才低了不少,看來是被劉正拿住了軟肋。
「老黃啊,這件事太敏感,如果五脈一動,藏古界的其他人也會聞到風聲。到時候洛神賦圖沒還回來,自己家院子鬧得沸沸揚揚,上頭可就被動了。小林與芳芳已有婚約,嚴格來說也不算外人,他平時又不混藏古界主流,由他出面最合適不過。」
說到這裏,他把黃明達的酒杯扶起來,重新斟滿,恭恭敬敬遞過去:「我們五脈畢竟是同氣連枝,打斷骨頭連着筋,這已經是多數人的想法,你就不要再有異議了。」
黃明達猶豫了一下:「我黃門榮辱事小,五脈事大。既然你們都已經定下了,我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我黃明達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老幾位良苦用心,我記下了,亦菲。」
「爺爺。」
然後黃明達便對自己孫女貼耳說了一句。
聽完吩咐,黃亦菲走到我跟前,雙手開始解衣扣。我嚇了一跳,以為黃家要給我配個陪床的,不由得往後倒退了兩步。黃亦菲輕蔑地看了我一眼,雙手從敞開的衣襟里拿出一個掛飾,從脖子上摘下來遞給我。原來人家的掛飾是藏在衣服里,解開第一個扣子是為了方便拿出來。我差點會錯意了。
她遞給我的這東西,是個小巧的玉環,上頭用一根紅繩穿起。這枚玉環,表面溫潤,質地光滑,看形制是個古物。我拿在手裏,隱隱能感覺到一陣溫熱,不用問,肯定是人家姑娘家貼身的溫度。
若只是一個玉環自然不算稀罕東西。但這個上面居然嵌著金紋,走成蒲紋樣式,古代的金鑲玉頗為華貴,我拿在手裏一掂量,就知道不是俗物。
「小子,別掂量了,這可是我孫女的貼身之物。」
我聽出來了,黃明達今天被劉賓和劉正聯手擺了一道,現在還心存不甘,還要考我一考。這東西能掛在黃亦菲的身上,一定有它獨特的原因,我要是看不出所以然,傻乎乎地收下了,說不定就中了他們的計。
我把玉環捏在手裏,摩挲了一陣,沒有說話。但是一旁的阿堯卻莫名地生起氣來,還一直盯着黃亦菲,恨不得把人家給撕了。我一想準是這小娘們的醋罈子又打翻了,畢竟這東西是人家姑娘貼身帶着的,剛拿出來我就摸個不停,心裏想想也確實太猥瑣了,怪不得她會多想。
我用指甲偷偷摳了一下玉環上面的沁色。沁色特別深,假沁色
都是化學藥水做的,很淺,多摸一下還會被染上。我摸了好一會兒了,這玉與沁色早已合二為一!其實我是多此一舉,這枚玉環的真偽,不用鑒別,肯定是真的。這裏全是行家,若是黃明達拿個假的出來,那是抽自己耳光。
「甭摸了,你是禹陵後裔,又在龍骨堂賣古玩,將來還是五脈紅門劉家的傳人,看見那蒲紋,居然還瞧不出好壞么?」黃明達冷笑道。
我趕緊低頭再看,看到玉環上的嵌金蒲紋,有點迷糊。所謂「蒲紋」,是用蒲草編製成的草席紋路,斜線交錯,狀如六角凸起的蟈蟈籠,是漢代典型紋飾,但他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黃亦菲不屑道:「蒲紋在玉器上用得並不少,你不會不知道吧?」
黃亦菲的話自然是挖苦我,金鑲玉是不少見,但是這玉環上的乃是一個嵌金蒲紋,若說常見,絕對不算,她這話無非是想放低玉環,抬高自己。
「哼,玩古董不光是講究一個值錢,還要講究一個獨特。這個玉環不算貴重,但它獨有蒲紋紋飾,別具個性,在方家眼裏,算是個有故事的東西,我對紋飾一知半解,但這個怯我還真不能漏了。」我心裏暗自盤算道,「要是黃明達故意考驗我也就算了,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還想給我下馬威,門都沒有。」
黃明達確實有些手段,小小的一個玉環,就讓我進退維谷。我知道,剛剛青門和玄門出題考較,都是手下留情了,他們要是認真起來,我哪會那麼容易過關。一想到這裏,我就汗流浹背,意識到五脈的實力是多麼深不可測,自己實在是坐井觀天了。
「這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倒還真的知道那麼一點皮毛。」
「哦?」黃亦菲注意到我的目光,挑釁似的也轉過臉來。
兩人四目相對,我忽然發現,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一抹不舍的神色。
「這東西大概對她很重要吧?就這麼被她爺爺隨手送人,肯定有點不安。」想到這裏,我便說道,「此物既然是黃小姐貼身所戴,我估摸著應該是小姐的定情信物吧,一般信物都是私密,既然黃老爺子也知道,我斗膽猜測,黃小姐的意中人肯定是五脈中人吧!」
「你!」黃亦菲大吃一驚,臉色一紅,「你——你——誰叫你說這個了!」
我正要說點什麼,可黃亦菲已經扭頭走開。
葯老爺子見我跟黃明達不對盤,見黃亦菲去了,立刻也開口道:「哎喲,這個小丫頭性子野得很,我的去看看。」
劉正看了看其他幾個,青門沈先生搖了搖頭:「玄瓷黃明,這兩門都和佛頭挨着點邊,我們青字門是木器,就不摻和了。」
「請慢走。」
劉正笑道:「既然如此,這事就這麼定了。小林,明天我讓人給你送去相關資料。」
「老黃給了你一樣東西,我也再給你添件兒東西。」劉正說道。
我剛要開口客氣,嚇人已經把東西送過來了。我原以為他肯定是送個小瓷瓶,或者一套碗碟——說不定出手闊綽,直接送個汝窯碎片也說不定——結果等拿過來一看,我大跌眼鏡,我以為他也要給我東西,沒想到只是一幅字,上面寫着:「鑒古易,鑒人難。」
我無奈,點頭說是,「受教了,受教了。」
(=) 「我覺得反正都已經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了,周朗清你倒還不如趁早就認清現實。就儘早地認識到,至少在我們這裡,是不會有人理睬你這種絲毫沒有意義的行為的。」
薛薴看著周朗清這副孤立無援的樣子,在心中莫名就有些爽了起來,忍不住地就眉眼帶笑地嘲笑了他這麼一句,雖然最後是成功地得到了周朗清一個有些哀怨的眼神,但是他也沒有什麼別的關係,只要她能夠高興就夠了。
「走遠點,就當我沒有你們這群朋友!實在是太讓我覺得傷心了,搞了半天,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果然連一點點的感情都沒有剩下,實在是太讓人痛心了。」
周朗清說到最後,也就只有這麼一兩句的話能夠繼續譴責薛薴,這讓她不僅有些耳朵生繭,甚至對於這樣的譴責,也從最開始的良心隱隱作痛變成了像是現在這樣的無動於衷,甚至還有那麼一點的想笑。
她從以前開始就是很喜歡像這樣逗他和秦羽書兩個人玩兒,因為他們兩個人說明白點就是一個性子的人,鬧騰的要命,又根本就安靜不下來。只要說一點兒什麼踩在他們逆鱗上面的事情,這兩個人就會開始氣急敗壞地跺腳了。
「是嗎?那你說我到底要不要稍微表演著挽留一下你啊?要不你現在求求我,說不定我真的能夠按照你預想的那個樣子,稍微表演一下呢。」
她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在看到周朗清臉上屬實有些無奈的表情之後,卻又突然笑出了聲,裝作是無事發生的樣子,又重新窩到了容瑄的身邊,屬實像是一個在輕輕撓人痒痒之後,便直接轉頭逃跑,裝作自己無辜得要命的人。
撩撥了別人卻又遊戲不自知,又或者是故意惹得人心癢不已之後,卻又只能夠眼巴巴地看著她,這種行為實在是讓他有些覺得恨到牙痒痒,但又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夠自己把這次吃的虧給當作是啞巴虧,給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肯定到時候我就算是求你了,你也絕對不會老老實實地配合我的,所以我還是不要做這種傻事情了。」
周朗清在說完這話之後,也跟著眯起了笑眼,兩個人一臉狐狸樣子,反正是誰也不打算相信誰,互相坑害,反正也沒有什麼關係,畢竟他們也都不會中了對方的套路,要是真的被坑到了,才算是傻到家了呢。
「難得能夠聰明一次,算了,我們就趕緊回去吃東西吧。再過一會兒得回去趕飛機了,再晚就真的得改航班了。」
薛薴總算是有些想起來他們一會兒是真的還有正事要做,所以整個人都不由得的稍微緊張了起來,只是這緊張對於周朗清來說,卻像是另外一個層面上的痛苦和折磨。
「不是,今天這才剛剛重逢不到兩個小時呢,你們就說下午一會兒得走了啊?不再多聊聊天什麼的么?這未免也太不夠意思了一點吧?」
周朗清還以為自己真能夠就這樣,和薛薴還有秦羽書聊很久的天,可等真的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切也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所沉浸的臆想之中罷了。
他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就算他有多麼自私,他也都不可能讓薛薴或者是誰強行的因為他而留下來或是怎樣,畢竟他們也只是在當時的好朋友而已,並不代表在現在他們也能夠像是之前那樣的好關係。
「確實啊,但是你不是也就請了上午的假期嘛,怎麼你們做警察的難道還能夠天天都有假期啊?有這功夫還不如把假期留給自己呢。不過要真的不行的話,我們其實也可以的,就是改簽一下機票,這倒不是什麼特別麻煩的事情。」
薛薴其實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想到過周朗清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麼,她的出發點一直都是有必要就做,沒有必要的話就這樣,大家都省時省力一點,才是真的互惠互利。
而且她也是真的有在為周朗清考慮,畢竟她在之前就有聽說過,做警察的可能平時休息的時間是真的很少很少,如果就因為他們來這裡玩了玩,就浪費了周朗清的假期,反而是有些得不償失的事情了。
「真沒事兒,我還是得盡地主之誼的好吧?要是你們來這兒了,我都不能夠好好招待你們的話,那我豈不是太不夠意思了一點兒啊?」
周朗清其實還是能夠理解薛薴到底是什麼意思的,只是在這種時候他還是不願意就這樣妥協下來,就如同他最開始的時候那樣,沉靜在完完全全和薛薴重逢的喜悅之中,也從來不想要多想,她從最開始挽著的人,到底是誰。
「那行吧。容瑄,你能不能看看,把機票改簽一下時間?要不幹脆改成和羽書他們一起的好了,這樣到時候回去的時候也能夠有人相互幫襯著,就算真的有什麼事情的話,也不至於著急忙慌的。」
薛薴看周朗清一再堅持,便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只是轉頭詢問起容瑄,能不能把他們的機票給改到是晚上的。
容瑄同樣作為男人,其實能夠理解周朗清在想些什麼,但他理解也不代表他能夠大度地看著這一切繼續發生下去,只是他也挺害怕自己要是表現得過分明顯的話,很有可能會被薛薴敏銳地覺察到些什麼。
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會發生,他也就只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面咽,卻又表現出是一副相當無所謂的態度:「可以,那我一會兒去打個電話說一聲,讓小吳把這事兒給安排下去好了。」
薛薴看著容瑄雖然面上表情都沒改變分毫,整個人卻莫名的狀態有些不太對勁,看著容瑄這副小氣巴拉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地就撞了撞容瑄,小聲挑釁了一句。
「容總,怎麼這就覺得不高興了啊?」
。內容還在處理中,請稍後重試! 三人趕到邢雲閣的時候,柳無邪已經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第一時間命令高弘前往妖獸堂,年輕的煉丹師拿著他的玉佩前往秦家求助。
一切都在柳無邪的掌握之中,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
秦家當代家主—秦天,身材魁梧,已過花甲之年,卻神采奕奕,身體上散發出的龍虎之氣,形成一股熱浪,湧向四周。
這下子人群炸開了鍋,大殿中的武者雖然痴迷血幻丹,卻沒有失去理智。
秦天的出現,很多人臉上掛著一絲狐疑,難道這血幻丹真的有問題?
「秦家主大駕光臨,邢雲閣實屬倍感榮幸,這裡人多口雜,請秦家主裡面上座。」
厲無海邀請秦天到內堂一敘,大殿人太多了,充斥殺伐之氣,不宜談事。
「不必了,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裡說吧,既然有人提出血幻丹有問題,邢雲閣是不是應該配合一下調查。」
秦天的話很有分量,打開門做生意,有人提出了質疑,就要接受調查。
「秦家主,如果人人都跟他們一樣,每天上門質疑,我們邢雲閣豈不是不用做生意了。」
厲無海指向柳無邪等人,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冷意。
雙方都有道理。
「厲閣主,你到底在怕什麼?」
柳無邪目光中流露出玩味的笑容,邢雲閣一直在遮遮掩掩,擺明著此地無銀三百兩。
越是這樣,更是讓人懷疑,還不如痛快的讓柳無邪指出血幻丹的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