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勿要妄言,還不快向分執大人謝罪!”張同嶺罕有地厲聲呵斥。
你這完全是往死裏去得罪顧安童啊!
柯蕭哦了一聲,順勢衝顧安童一拜,毫無誠意地道:“分執大人,弟子年齡小,不懂事,老說錯話,您胸襟廣闊,大人不記小人過。師兄,還是您來說吧。”
也不等臉色鐵青的顧安童迴應,主動起身往張同嶺身側一坐,同時給他打着手勢:
“師兄,該你了。你必須爲你自己的幸福爭取。點子是我的,但是把點子發揚光大的是你!別妄自菲薄,明白嗎?”
本來打算替柯蕭說幾句好話的張同嶺一愣,心下感動,鼻子發酸。
原來師弟只是爲了幫我創造表現的舞臺,才故意醜化自我。
可是師弟,你這麼做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點?
柯蕭以暗語應道:“師兄,您雖然聰明絕世,悟性奇高,奈何感情經歷方面蒼白如紙,根本不瞭解男女間的那點破事兒。放心,顧分執翻不起大浪,不會把我如何的。”
張同嶺瞄了顧安童一眼,發現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明明很憤怒,卻幹坐在石登上,連威懾氣息都沒散出半分,也沒有要與他倆交流的意思。
“爲什麼?”張同嶺困惑了。
柯蕭撫了撫額頭:“知道他爲什麼發呆麼?因爲辛長老這個時候正在傳音修理他。
你難道看不出來其實辛長老看到那件短裙時,眼睛冒光,喜歡得不行麼?
顧分執一定是覺得這玩意兒嚴重影響到辛長老的道心,於是纔會釜底抽薪,針對藍師姐。
結果惹毛了辛長老,告狀告到宗主那裏去了。事情纔會發展到這一步。”
張同嶺根本就沒這方面的意識,不過他對柯蕭具備這種推斷能力從不懷疑,只是還是不明白,憑什麼顧安童會甘願白挨柯蕭一頓罵。
柯蕭道:“你沒發現,只要不涉及大原則問題,顧分執在他們家就一慫貨?
所以顧分執生不生氣根本不重要,只要使勁討好辛長老,保準平安無事。
以後你進了分執府,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至於怎麼討好?先前就是給你的示範。
總之一個原則,夸人不要太直接,往往會出奇效。
比如一開始假設時,我狂贊辛長老是討好。
後面雖然罵顧分執虛榮,卻故意提及年齡,彰顯其天賦,人也英俊,也是在討好。說明辛長老眼光不錯。
當然,最大的討好便是徹底說服顧分執。
就一破短裙,上綱上線到道心程度,真的過分了。
像他這種老頑固我見得實在不要太多,不撕下他那張衛道士的面具,我特麼憋得慌。
這可是大原則問題,你看宗主都發話了,他還不服氣,硬要爲難咱們。
所以師兄,他若還擺一副臭臉,就徹底摧毀他的固執,讓辛長老完勝,明白沒?”
其實還有一點柯蕭沒說。
顧安童讓他呆了幾天牢房,不借機噁心下,他覺得吃虧。
“我先消化消化你的這些話。”
張同嶺剛剛打完手勢,結果那邊估計顧安童挨完了罵,看上去更加憋屈了。
“喲呵,手指遊戲?行啊,張同嶺,教教我,咱們仨一起玩兒吧!”
張同嶺不慌不忙地抱拳道:“大人,弟子先前對您有戒心,未曾據實相告。這不是遊戲,而是我和師弟的暗語。大人明鑑,弟子絕不會告訴任何人,我們交流了什麼。”
什麼是大巧若拙?
顧安童成心想讓張同嶺難堪,結果他迴歸樸實,直來直去,反而讓顧安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張同嶺似乎根本就沒意識到顧安童的尷尬,深吸了口氣,道:“大人,弟子迫不得已之時較多,很多生存技巧是熬出來的,還望大人明察。
今日見得大人對我兄弟二人如此禮遇,弟子感佩莫名,當赤誠回饋。
所以大人!弟子並不覺得先前師弟那番話全無道理。
在弟子看來,修道之人,何來傷風敗俗一說?
換個角度去看,這何嘗不是對自身道心的一次考驗?
愛美之心,本是心魔。
若是某天能做到順其自然,等閒視之,大人也好,小北師姐也罷,難道不是修行路上的一次大踏步前進……”
“我靠!”柯蕭突然低呼了一聲,拉着張同嶺就往廊橋上跑。 張同嶺不明所以,不過依然毫不猶豫地起身,抓起柯蕭扛在肩上就跑。
原來就在剛纔,顧安童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非常奇妙的變化。
明明他滿臉怒氣地盯着張同嶺,卻突然臉色平和,身上散發出一種讓張同嶺覺得玄而又玄,無法言喻的氣息。
一直跑到廊橋盡頭,抵達前庭,柯蕭連忙叫停,卻並未從張同嶺身上下來,而是使勁揉着張同嶺的頭髮,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哥,這次你穩了!”
“什麼穩了?”張同嶺還是不明所以。
“頓悟懂嗎?你讓你老……啊呸!就是分執大人頓悟了,明白嗎?師兄,你真是天才,絕對的天才!這麼短時間就能活學活用我先前給你說的那些技巧!”
柯蕭敢如此肯定,實在是在藍夢月身上見到過兩次類似狀態。
同時心裏也納悶,合着咱哥倆隨便瞎扯都能使人頓悟,要不改天組個頓悟導師團,行走天下?
打鐵還需自身硬啊。
當導師,從而培養自己的勢力,未必不是可以考慮的一條路嘛!
畢竟包括關勝堂,其實也特麼不靠譜。
他若不要臉硬搶,我還不是隻能幹瞪眼!
但是柯蕭必須賭一把。
老丈人對柯蕭的計劃一點興趣都沒有,明顯是他啥都不缺。
而柯蕭呢?啥都缺!
全身上下,沒半分能配得上藍夢月。
他很急,急得巴不得馬上就能實現夢想。
他怕晚了,藍夢月就走了……
與此同時,張同嶺則是另外一番心境。
除了茫然,更多的卻是失落。
這都能頓悟?
而我年近兩百,連頓悟是什麼樣兒都只是耳聞,從未曾見過。
果然,人與人的差距,原來這麼大麼?
……
大約五分鐘的樣子,顧安童充滿落寞的嘆息聲傳來。
“大道艱難……唉!你們回來吧。”
兩人心裏一咯噔。
這就醒了?看來應該還是差了點什麼,導致頓悟失敗了。
對視一眼後,二人雙雙應道“弟子遵命”,連忙轉回島上。
顧安童臉上的蕭索依然縈繞不散,不過柯蕭明顯還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變化。
這種變化極其微妙,柯蕭說不上來,但是卻能肯定。
只見得顧安童完全改換了先前的姿態,率先入座其中一個石凳,伸手向二人和藹示意:
“就差一步……頓悟之難,果然可遇不可求。不過貧道始終是自張道友處得到好處了的,理當心存感激。二位請坐!”
柯蕭和張同嶺慌忙撲倒在地:“分執大人,弟子惶恐!”
“惶恐什麼?大道探索,與修爲境界無關。三歲小兒,亦能啓示大乘巔峯得道飛昇。張道友讓我醍醐灌頂,勘破虛妄,便如吾師,我敬的是你對道的認知,而非你的境界,勿用客氣。”
二人依然不動如山。
張同嶺看了一眼裝沒聽見的柯蕭,只好親自上陣了。
“分執大人,尊師重道,人倫本分,與修道無關。弟子等不敢僭越,更無心僭越。”
顧安童臉上的欣賞,再也不加掩飾,繼而便是幾乎程序化式了的對他倆的惋惜:“好吧,就依你們,坐下總可以吧。近日瞭解了一下你們的過往……天地造化,何其不公!”
柯蕭依然在裝死。
張同嶺也斷了讓師弟接話頭的念頭,只好繼續掰扯:“大人,天地本無靈,萬物作芻狗,卻總有那遁去的一線生機,可以爲我所用。
這線生機一直被弟子和師弟握着,弟子心中只會感激,而絕對不會對天道心存怨懟。
大人,我相信這線生機,不僅僅屬於我們,更是屬於小北師姐的!”
話音才落,原本暗中觀察的辛雨萌終於忍不住又蹦了出來,目不轉睛地死盯着張同嶺:“你悟出來的?”
“阿萌,此事容後再說可好?”顧安童豈會不知道自己妻子的心思。
但是你現在難道不應該更關心屬於小北的那線生機?
女人啊,唉!
“哦,對。那不打擾你們了。”辛雨萌一想也是,說走就走,空中傳來她霸道的聲音,差點將柯蕭給震暈了。
“柯蕭,你來府上的時候,一定記得帶上你師兄,否則我拆了你的骨頭!”
顧安童使勁揉着自己的下巴:“咳咳,說正事,說正事。”
張同嶺抱拳道:“大人,我必須申明下,天道無靈,並無偏袒的說法,是師弟悟出來的。”
“哦?”顧安童非常驚訝地瞧了柯蕭一眼。
難怪師尊說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小小年紀,他是怎麼做到這一步的?
“大人,您高看我了。我也是平日裏沒事兒,跑到凡人區玩兒,聽得一耄耋牛倌無心之言,覺得暗合道韻,便記了下來。”柯蕭敷衍道。
顧安童覺得牙疼。
柯蕭張嘴就來,睜眼瞎話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