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道:「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
趙太后問道:「虞卿,你可知道。」
虞卿答道:「臣只知道,安平君攻狄邑,三月不克。魯仲連求見安平君,並教他破敵之策。魯仲連對安平君說了幾句,狄邑就被攻克了。」
「他說了什麼,竟能助安平君攻克狄邑。」趙太后也覺得此人能耐也太大了,安平君用武力打了三個月都打不下來,卻聽了對方几句話就攻破了狄邑。
虞卿也不知道魯仲連說了什麼,他也沒問,搖頭表示不知。平原君接話道:「他說了什麼,我們不知道。但他說的那些話,對安平君有很大的幫助,也是安平君攻克狄邑的關鍵。」
趙太後點了點頭,也認為此人對安平君很重要,又問道:「一書下聊城,又是怎麼回事。」
平原君答道:「安平君攻克狄邑,又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收復疆土。抵達聊城,卻又攻不克,損兵折將。」
趙太后對母國的聊城,甚至了解,問道:「聊城是小城,怎能阻擋安平君。」
平原君知趙太后不懂軍陣,替她解惑道:「太後有所不知,守衛聊城的主將是樂英。」
趙太后問道:「樂英乃何人,竟能阻擋安平君。」
樂乘見趙太后問起此人,忙道:「他是望諸君樂毅的侄子。」
樂毅曾在趙武靈王麾下為官,后沙丘宮變,離趙、奔魏、亡燕。燕昭王以他為上將軍率五國聯軍伐齊,揚威諸侯。后,燕昭王甍逝,燕惠王換將,安國君田單才能扭轉局勢,破了燕軍。燕惠王換將之舉,也導致伐齊大業落空。樂毅不願效忠燕惠王,逃亡趙國。趙惠文王見樂毅有才,封他為望諸君。
「我就說安平君攻不克聊城,原來是遇到樂氏族人。」樂毅之名,趙太后豈有不知,又問道:「後來,安平君是如何攻克聊城。」
平原君接話道:「也是魯仲連的功勞。」
趙太后見又是此人立下大功,問道:「他做了什麼,連能征善戰的樂氏一族,都不是他的對手。」
虞卿答道:「他寫了一封信,並用箭射到聊城城內。」
平原君續道:「此乃攻心為上。」
「好厲害的手段。」趙太后又道:「他信中寫了什麼。」
平原君見太后看著自己,回道:「他先諄諄告誡樂英等燕將,死守孤城是非忠、非勇、非智之舉,又言及歸燕、降齊的利弊,循循善誘。他還說愚蠢的人才會『行小節、死小恥。』又以燕惠王昏聵,胡亂換將,導致樂毅逃走,燕國數年之功潰敗,以亂軍心。並勸誘樂英以小節,而成終身之名。以小恥,而立累世之功,放棄聊城。」
趙太后讚歎道:「好犀利的言詞,不僅看清局勢,還掌控了敵我雙方的心裡,還能循循善誘,以亂其心。」
「可不是嗎?」平原君語調也有稱讚之意,「樂英見歸燕無望,又怕降齊受辱。再想起望諸君的結局,伐齊大業落空,心生絕望,自刎而死。」
趙太后道:「此人能以一箭書退萬兵,果真厲害。」
平陽君道:「此人之才,足以比肩公孫衍、張儀縱橫家之流。」
趙太後有些疑惑,問道:「此人生於狄,居與聊。生逢國家敗亡、山河破碎的亂世,卻不忘初心,復興家國。此人助安平君克狄復聊,足以見得是大才之人。齊王這是怎麼了,棄之不用,而以客卿居之。莫非是此人之才,遭到安國君排擠。」
「太后,安國君並沒有排擠他。」平原君又道:「安平君因攻聊城,折損了太多將士的性命。燕將樂英自刎而死,聊城大亂。安平君為了泄恨,血洗聊城。 諸天超級大佬 ,向齊王為他請功。齊王以爵位封之,怎知此人逃到了東海隱居。」
趙王丹見此人不為高官所動,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平陽君答道:「可能是因為他覺得聊城燕國將士的死,與他有莫大的關係。此人,不忍以燕軍的屍骨,求取功名,又不敢拒齊王之封,所以逃到東海隱居。」
「他為齊國復國,立下大功,被封爵,成為富貴之人,也是應該的。」趙太後有點想不通,嘆息道:「他怎會不求富貴,隱居起來。如今,還有討厭功名之人。」
平原君稱讚道:「太后,我以前也不信。後來聽到這個人說了一句話,我相信有為國出力,卻不肯求功名的人。」
趙太后看著平原君問道:「他說了什麼話,能讓平原君發出這樣的感嘆。」
平原君道:「他說與其富貴而屈身侍奉於人,還不如貧賤而輕視世俗,放任自己的心志。」
「此人心志高潔,國家有難,第一個站出來。國家無難,不求功名,選擇隱居。」趙太后想了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問道:「此人,隱居東海,怎會在臨淄,又怎會以使者的身份出使我國。」
虞卿見趙太后看了一旁的國書,顯然已經猜到了。果不其然,趙太后鼻息沉重,怒道:「難不成,這個主意也是他出的。」
「太后,臣不知。」虞卿見太后投來不善的目光,也不出賣魯仲連。
趙太后看著他,問道:「你是真不知,還是不想說實話。」
虞卿語調平靜道:「如果這個主意是他出的,他怎敢來趙國。」
趙太后想了想,也放下了心中的疑慮。
平原君不知情,問道:「太后,你在說什麼。」
冒牌大保鏢 :「太后,齊、趙結盟的事情怎麼樣了。」
「齊國答應結盟。」趙太后才說了前一半,卻見諸臣歡欣鼓舞,又拿起國書,話鋒一轉,「但有一個條件。」
平陽君道:「只要齊國出兵抗秦,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接受。」
諸臣也跟著擁護。
平原君剛要說話,卻見虞卿投來一道眼神,閉口不語。
平陽君問道:「太后,齊國是什麼條件。」
趙太后憤怒將國書仍在大殿上,罵道:「你們看看吧!」
平陽君撿起國書,見了國書的內容,臉色沉了下來。其他諸臣問道:「齊國是什麼條件。」
「太后。」平陽君很為難地問道:「臣是念,還是不念。」
趙太后道:「念。」
平陽君念道:「長安君入齊為質,兵乃出。」
「什麼。」平原君頓時明白了虞卿那道眼神的含義,裝作不懂問道:「齊王這是什麼意思。」
趙太后冷聲道:「我把齊王當親人,他卻要我兒子入齊為質。諸位大臣,齊國的條件,我們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諸臣齊聲道:「請太后以國家大事為重,派長安君入齊。」
趙太后聽著諸臣一波又一波請命,臉色慘白,憤怒至極,怒喝道:「要吾兒去齊,換取結盟,迎來和平。我絕不答應。」
平陽君道:「太后,請以家國為念。」
諸臣也道:「請太后以大局為重。」
「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想欺負我這個婦道人家嗎?」趙太后臉色極差,憤怒道:「長安君是我的兒子,要他入齊為質,我不答應。」
「秦國出兵伐我,燕國對我國也是蠢蠢欲動。」平陽君聲色俱厲道:「太后不讓長安君質齊,齊、趙就不能結盟。我們就不能聯合齊國,抵抗秦國。若燕、秦同時進攻我國,對我國不利。請,太后以大局為重,勿以小家為念。」
趙太后見諸多大臣逼迫她將長安君送去齊國,咆哮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逼迫我嗎?沒有齊國,我們仍然能夠抵禦秦國,守衛疆土,捍衛先王的英明。」
平陽君道:「我國之力,是打不贏秦國,還請太后三思。」
諸臣也道:「請太后三思。」
「十年前,我們對戰秦國,兩戰皆勝。不打,怎麼知道,打不打得贏秦國。」趙太后齊聲怒斥道:「要我兒長安君入齊為質,我絕不答應。誰敢再勸,別怪我不留情面。」
(魯仲連能夠助安平君破狄邑,一書下聊城,還不功名利祿,隱居東海。國家有難,挺身而出;國家無難,便歸隱江湖。這樣的人,的確是難得,也令人琢磨不透。你認為魯仲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趙太后在朝堂怒喝群臣,眸色不悅,離開大殿。諸臣見了,也悻悻而去。虞卿、平原君走出宮門,卻聽見一人喊道:「虞卿。」
霸道boss纏上身 ,假裝不認識,轉身就走。平原君沒想到虞卿會有如此表情,笑道:「怎麼,裝作不認識啊!」
虞卿頭疼道:「平原君,我不認識他。」
「他過來了,不打個招呼。路也被堵死了,難不成你要進宮勸趙太后讓長安君入齊為質。」平原君看他表情就知道一切,怎會信了他的話。
虞卿聞言,又轉過身道:「平原君說得是。」
魯仲連走了過來,問道:「虞卿,你怎麼躲著我。我可沒有惹你。」
虞卿想起趙太后訓斥群臣的那張臉,罵道:「你闖禍了。」
「我闖什麼禍。」魯仲連不知詳情,問道:「吾王的條件,趙太后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虞卿沒給他好臉色道:「兩個字拒絕。」
平原君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問道:「虞卿,你不為我引薦一下。」
虞卿顧著和魯仲連說話,忘了平原君在場,歉意道:「平原君,這位是齊國來的使者,魯仲連。」
平原君行禮道:「勝,早聞先生之名。」
魯仲連也看著眼前這位翩翩公子,問道:「敢問閣下是?」
虞卿忙道:「這位就是我國的平原君。」
魯仲連聞言,忙道:「早就聽說公子賢明,今日得以一見,實乃三生有幸啊!」
「相請不如偶遇,走,我們共飲一樽如何。」平原君向魯仲連、虞卿發出邀請。魯仲連正有結交平原君,順便打聽趙國朝局的事情,立馬答應。虞卿總不能拒絕平原君的邀請,也只好作陪。
平原君在府邸,安排酒宴,招待魯仲連、虞卿。簡短接觸,魯仲連覺得平原君是好相處之人,神色也不拘謹。魯仲連抱怨道:「平原君,這個虞卿欠揍得很。我和他去見趙太后,問他事情,他就是不肯透露半點消息給我。你說他,欠不欠揍。」
虞卿聽見對方這種口吻,不樂意道:「你出了這個點子,就等著趙太后的憤怒了吧!」
魯仲連道:「虞卿,話不是這樣說吧!我是為了齊、趙兩國,你可不能這樣對我。」
虞卿懶得跟他多說幾句,嘆道:「活該,禍是自己闖的,我也幫不了你。」
魯仲連嘖嘖有聲道:「平原君,趙太后真的生氣啦!」
平原君聽了很久,總算聽明白了一個大概。那就是虞卿去齊國結盟,齊王是願意的,但齊國諸臣不願意。魯仲連就出了讓長安君入齊為質的主意。平原君看得遠,也就沒有責怪他,笑道:「趙太后,不僅生氣了,簡直是雷霆之怒。魯兄,你闖禍了。」
魯仲連裝出害怕的神色道:「趙太後生氣,會不會拿我問罪。我要不要連夜逃離邯鄲,離開趙國。」
虞卿見他話語誇張,忙道:「趙太后還不知道是你出的這個主意。」
平原君見魯仲連話中不失風趣,拋來一道意味深長地眼神,忙道:「魯兄放心,這件事,只有你、他、我三人知道。」
魯仲連相信虞卿的為人,也相信平原君,彷彿沒事般地問道:「長安君不去齊國為質,齊王堵不住臣民之嘴。如此,齊、趙結盟,對抗秦國的事情,將難以成功。平原君,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我能有什麼辦法。」平原君抬起手,獨自飲了一樽,「趙太后好相處,明事理,識大體。就是有一點,護短,寵愛長安君。魯兄可不知道,趙太后聽聞齊國要求長安君為質的條件,瞬間大怒。當著群臣的面放話,誰敢再言,別怪我不留情面。趙太后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魯仲連沒想到趙太后寵愛長安君到了這個地步,不安道:「那不是齊、趙之盟,難以成功。」
虞卿長嘆道:「我早就給你說了,你不相信。現在可好,太后正在發怒,你說怎麼辦吧!」
魯仲連道:「平原君,你是趙國最賢明的公子,也是趙王的叔父,你去勸說趙太后,趙太后不至於連你的話都不聽吧!」
「我雖是趙王的叔父,但趙國是趙太後主政。今,趙太后正在氣頭上,我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我看啊!齊、趙結盟之事,我們不要想了。」平原君是聰明人,他了解趙太后,也知道從趙太后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今,趙國主政是趙太后。趙太后不點頭,齊、趙結盟是不可能的。按現在這種情況,趙太后正在氣頭上,他去有說趙太后,豈不是找罵。平原君,才不願意去攪這趟渾水。
魯仲連見平原君都沒辦法,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問道:「平原君、虞卿,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平原君長嘆道:「趙太后不答應,我也沒辦法。我們給趙太后多一點時間,說不定她能接受齊國的條件。」
魯仲連知平原君話中的意思,看來這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虞卿也不說話,自飲自酌。趙太后寵愛長安君,趙國誰人不知。若要趙太后將長安君送去齊國為質,那比登天還難。趙太后得知齊國的條件,勃然大怒,怒斥群臣。想必是沒人敢去觸碰趙太后的底線,自討沒趣。
平原君不想氣氛就這樣下去,提聲道:「不說這些事,來,來,我們共飲一樽。魯兄,你難得來趙國,好好嘗嘗趙國的酒肆。」
魯仲連也不著急立馬促成兩國邦交,舉樽道:「皆說,天下美酒出邯鄲。今日飲之,果真如此。平原君,趙酒我聽說過。然,就是叢台酒,很少聽聞。據說,叢台酒是趙武靈王建立叢台宮釀製的美酒,可有此事。」
平原君沒有想到對方是好酒之人,忙道:「不錯,叢台酒是父王所釀製。因名聲不如趙酒,沒有遠銷諸侯。魯兄,你覺得叢台酒和趙酒誰更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