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晚安,乖乖睡覺,明天早上大姐給你們蒸包子吃哦。」秋麥輕輕的抹了抹果果的小臉兒,才端著油燈出去了。
「他們兩個都睡了?」伺候兩個小傢伙睡下,秋麥從果果屋子裡出來,就正好碰上準備回房間的老祖奶奶。
「嗯,都睡了,祖奶奶,我送你回房。」秋麥走到老祖奶奶身邊,自然的扶著老祖奶奶的手。
「你這丫頭,天晚了,早點兒去睡吧,祖奶奶我還能動。」
老祖奶奶反手輕輕拍了拍秋麥的手,卻堅持要自己回房去。
「那您慢點兒,我就在旁看著,等你睡了,我也去睡覺。」
經過了一年的修養、調理,老祖奶奶的身體比以前大有好轉,只是老人年紀大了,進進出出還是不太方便的,秋麥總有些不放心。
等忙完了一切,四周徹底安靜了下來,秋麥才給自己打了一盆水,好好的泡個腳。
東山裡的夜,安靜卻也熱鬧,身處半坡之上,能將整個村子收入眼底,看萬家燈火,聽蛐蛐蟲鳴。
搬家宴第二日,秋盛便趕回了私塾讀書,秋麥也重新投入了酒廠建設的忙碌之中。
東山一天一天的在發生著變化,天氣也一天比一天冷了。
一夜風起,推開房門,到處白茫茫的一片,冬雪竟然就這麼來了。
秋麥站在院子里,抬頭看桂花樹上掛著的冰雪,就像是綻放了一樹潔白的花。
「苗苗,果果,快起來看,下雪了哦……」秋麥雙手張開,捂在嘴邊,做了一個小喇叭形狀,對著還在睡夢中的兩個小傢伙呼喊著。
「快點兒出來咯,下雪了,可以堆雪人了哦……」
原本還在睡夢中的小傢伙聽到堆雪人,眼睛瞬間睜圓了,苗苗甚至連衣服都沒顧得上穿,拽在手上就往外跑。
「你這丫頭,就不怕凍壞了。」當然,苗苗沒能成功的跑出來,被守在門口的秋麥堵了回去,乖乖的穿上了厚厚的棉襖、棉褲、棉鞋,又帶上了棉手套,才被准許出屋子。
把苗苗收拾妥帖,秋麥推開果果的房門,就見小傢伙踮起腳尖在衣櫃里翻找衣物。
果然,相比較之下,果果要靠譜多了,只是小傢伙年歲畢竟太小了,套在身上的棉褲前後面都沒分清楚,穿反了。
「下雪咯……下雪咯……」苗苗和果果跑跑跳跳的撲騰著院子里的雪花。
在孩子純真的心裡,純白的雪總是最美好的……
這一年冬,他們再也不用擔心大雪壓塌了路,被困在村子里了,東山上通往清泉村的路修通了,出村子的路也不只有這一條了。
搬了新房子,更不會時刻擔心茅草屋透風漏雨,或者被大雪壓垮。
冬雪來了,廠房那邊修建自然也停工了,秋麥給大家發放了工錢,又每個人送了十斤白米,算是提前送出的年禮。
白米可是好東西,條件差的,從小到大怕是沒吃上過幾口,每人能領到十斤,這可把他們喜歡壞了。
雖然結了不少工錢,可又有誰家捨得花上近一個月的工錢來買白米呢。
當那些漢子們領著工錢,又提著白米回去,家裡的媳婦再也沒話說了,都喜滋滋的籌劃著用這十斤白米做出『珍羞美味』呢。
這事兒自然也傳到了村裡,卻讓不少婦人眼饞了,當初怎麼就攔著不讓自家男人去東山上做工了,這又有工錢拿,還能有白米領,怎麼就偏偏錯過了呢。
那悔的呀,腸子都青了。
悔是悔,酸是酸,日子卻依然那麼過。
今年冬雪來的晚,離過年都不到一個月了,臘月里總是最熱鬧的,大家都忙著張羅過年、串親戚。
臘月初八,秋麥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在廚房裡忙活了,去年臘八節,他們連煮上一碗臘八粥都做不到,今年日子好過了,自然能好好的過上一個臘八節了。
秋麥還在忙著洗豆子,做粥,卻不知,一輛馬車悄悄的進了十里堡。
其實說是悄悄的,也不對,馬車看似不起眼,卻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如果有懂行的人仔細瞧一瞧,就能認得出來,這馬車外表不顯,所用材質卻是非凡,就那車軲轆上隱約難察的紋飾,都格外精緻講究。
馬車一路從京里趕到十里堡,引了各方不少的注意,卻不知,在馬車進入五柳鎮時,有隨行的人悄悄去往了棗子坡,而馬車卻明晃晃的到了十里堡。 董永的話狠狠擊中了的冥回的心,自己當真是被這囚死牢磨得一點熱血都沒有了嗎?心底的火焰很快跳動了起來,只不過很快在他的心裡,又閃過那一抹纖弱卻又令人憐惜的臉龐,他又低下頭,冷冷地說道。
「我心已死,活著也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我與你不一樣,你還有熱血,還有未來。董永,想殺,那就殺吧……」
看著面前一副餘生無望的冥回,董永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他緩緩抬起了手掌,眼看著就要落在冥回的腦袋上,但是他依然卻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反而像是要一心求死一樣。
「懦夫不值得我動手!」
懦夫?
聽到董永口中冒出這兩個字,冥回的瞳孔猛地一縮,想他煞靈冥回,又什麼時候淪落到被人稱為懦夫的地步了?但是很快他又緊緊地閉上了眼,技不如人,受辱亦是常事,倒不如就這麼死了,反而落得耳根清靜!
「煞靈冥回,就落得個這麼屈辱受死的下場,難道這當真是你想要的?你當初衝冠一怒為紅顏,大殺四方,將那些官場賊子殺得屁滾尿流的魄力去哪了?當初笑傲群軍,以一敵千的戰意,又去哪了?冥回,現在的你,當真令我看不起!」
董永之所以會單獨來會冥回,一是想要以他來練手,更是因為在龍昭那裡聽說了冥回的前程往事,敬他血性漢子,所以才想要將他招降,沒想到現在的冥回竟然軟弱到了一心求死的地步,如何不讓他失望?
「我……」
冥回突然聽到董永提及自己的往事,眼裡閃過一抹亮光,一抬頭正想要說什麼,這時候突然一道人影從外面沖了進來,一看到董永回首看向自己,立馬一個哆嗦,畢恭畢敬地說道。
「董……董老大,有人找你……」
原本應該是看管囚犯的守衛,如今在董永的面前,卻如同耗子見了貓一般,嚇得直哆嗦,根本沒有一個軍人該有的形象,只不過那人餘光掃向角落裡打得都快變成血人了的冥回的時候,腿也嚇得哆嗦起來。
他哪裡敢擺架子啊,角落裡那個是誰啊?當初在囚死牢叱詫風雲的冥回啊!冥回的實力,還有他的強悍,他可是全看在眼裡的,就連牢獄長見了他也要應付幾分,但是現在……變天了,當真是變天了,看來這東域真得要掌握在這個董永的手上了。
「誰找我?」董永一皺眉頭,難道是楚兒又來找他了?一想到楚兒,他的心就不由得抖了幾分,雖然明知道這個趙楚兒不是他記憶里的那個人了,但是一對上那樣相似的容顏,他根本沒有辦法不心動,若真是她,他也只好避而不見了。
「是個大官呢……還是沈副將親自候著帶來的,具體是誰小的就不知道了。」
沈副將親自伺候著的?
董永眉頭一皺,沈副將那眼高於頂的樣子他也是見識過的,上次楚兒來他也沒有這麼大的陣仗,看來這次不是楚兒了……不過,大官?又能是誰?還是說是冥回口中的,囚死牢上邊的勢力?
他們的反應也未免太迅速了些吧?自己不過才把胖頭陀這些勢力給滅了不到一個時辰,這些人就來了,是想要收拾他還是什麼?
看著面前心如死灰的冥回,董永一皺眉頭,最後開口說道,「冥回,你的實力我很看中,但是你的懦弱實在是讓人不恥!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我會帶你走出這個牢籠,而且不止是你,還有很多人!只要你願意向我臣服,我就能帶你出去,完成你心裡還未完成的願望,你只有一天的時間可以考慮,好好想想吧!」
帶他出牢籠?
冥回猛地一睜眼,眼裡瞬間爆發出前扎未有的亮光,那是對自由的渴望,對未來的期盼!
董永自然也看到了冥回眼底的亮光,他只是默默一笑,最後看了冥回一眼說道,「這一次,你自己決定。」
接著董永才回身看著牢房外站得規規矩矩的守衛說道,「走吧!」
直到董永走得很遠了,冥回才鬆了口氣,整個人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離開這片牢籠,就憑董永?他真的做得到嗎?但是一想到他在囚死牢里所鬧出的動靜,冥回的心裡就升騰起一個想法……也許,他真的做得到呢?
當守衛帶著董永來到守衛森嚴的公務室的時候,略作通報之後,帶著手銬腳銬的董永就被另外兩個身形壯碩的大漢帶著往裡走。
董永一眼看就看出了這兩人真正實力,他們身上殺氣濃重,一看就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無數次才凝練而成的殺氣,以他二人聯手,也許能與冰魄一敵。
沒想到只是守衛實力都如此強悍,只怕來人地位必然不低,只不過來人地位越高,說不定自己更能從對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也不枉自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了。
走進一間暗室之後,那二人將董永往裡一推,他們就這麼走了出去,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董永會對裡面的人造成什麼威脅一般。
難道這裡面的人,實力已經到了不會畏懼他的地步?
董永只是心裡這麼一想,接著一抬眼,就著昏暗的燭光,他看到了面前一個六旬左右的老者,一頭白髮倒有幾分仙家的氣息,只不過眼神透著算計的光芒,怎麼看也像是經常混跡於官場之中才會有的眼神。
看著那雙微眯的眼神里,還若有似無的帶著幾分血氣,但是他身著白袍,一身的仙家之氣,與眼神里的詭異之氣相反,這樣整體的氣息,只是讓人覺得詭異無比。
不對!
這裡還有人!
就在董永心裡警鈴大響的時候,突然從他身後一左一右兩道黑影沖了出來,兩人就像是刺客一般,飛快地朝著他出劍,那恐怖的速度簡直和凌風都快有得一拼了。
是想人試試我的功夫?
董永心裡一陣暗想,接著揮手拿手銬一擋,再順勢一絞,兩人的長劍就被他給控制在了手銬之上,接著他再順勢一推,掌風將那兩道黑影生生給逼退,而他手上的手銬就被長劍給齊齊斬斷。
手一得空,董永一提手就將長劍握於手中,接著飛快地一斬,就勢將腳鐐也一併給斬斷了。
兩道黑影沒想到董永一招將二人給擊退,當下眉頭一皺,一怒之下,赤手空拳的就沖了過來,大有一副要與董永一拼到底的架勢。
喲嗬!還來?!
董永眉頭一挑,拿起長劍,唰唰唰唰地對著兩道黑影就是瘋狂地舞劍,兩分鐘之後,只見那兩道黑影硬生生地被董永將黑衣給弄成了小背心和小短褲,白花花的大腿和手臂給露了出來,模樣甚是滑稽。
「大人,我看他們這樣穿還比較合適!」
董永舞完劍后,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一邊笑著一邊看著一旁的白髮老者。那白髮老者身子微微一僵,作為楚國最高勢力的高官之一,他的心裡竟然生起了無邊的寒意,這人的速度實在是快得匪夷所思,他這一生都沒有見過!
眼看著他帶來的兩個西兵部精英,兩人何曾受過這樣的污辱,當下就想要再襲擊而上。
「你們退下吧……」
老者一揮手,聲音蒼老而又低沉,老者一出聲,二人雖然眼裡忿忿不已,但是也只能聽話的一拱手,接著就退了下去。
看來這老者說話倒還挺管用的。
董永一揮劍,卻見那老者面不改色的看著自己,似乎一點也不怕他會對他下手一般,「你倒是挺鎮定的。」
董永說完就將劍扔到了一旁,現在對方是敵是友還不清楚,他自然不會貿然出手,反正都已經來到了這裡,倒可以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來頭。
老者將董永的一系列反應給看在眼裡,並不是他實力高強到可以無懼於董永,而是現在在他的左腳處就有一處機關,若是董永敢有任何異動,只要他一踩機關,他就會落入地下三尺深的地底密室里,也無法傷害到他。
不過董永的反應倒是頗讓他有些意外,這個小傢伙,實在是鎮定得超出了他的預料範圍。
「不錯!趙家老兒介紹的人,當真實力可觀!」
趙家老兒?
董永心裡微微一驚,一提到這個趙姓,如今他能想到的,也只能是趙楚兒一脈了,想到楚兒上一次來見他,信誓旦旦地說要救他出去,難道這個傻姑娘,當真做了什麼不成?
!! 秋家發財了,幾個毛孩子,開山買地的,又是修房子,又是建廠子,牛車熱熱鬧鬧進出村子,鬧出的動靜不小,看得愛八卦的村民們都麻木了。
一輛馬車進入村子,也沒引起過多的關注,看見的也只是幾分艷羨,忍不住的酸上一兩句。
「秋家這又是拉著什麼好東西呢,瞧瞧人家這日子過的……」
臘月初八,臘八節,自然少不得臘八粥,去年臘八,正是日子難熬的時候,莫要說過節,煮上一鍋粥,都是喜滋滋的了。
一年過去,日子總算是好轉,今年好好的過上一個臘八節還是可以的。
而能夠在這樣的日子裡,收到凌決遠自京里送來的年禮,一家人更是高興。
秋麥張羅了一大桌子飯菜,傍晚,秋盛也回來了,一家子歡歡喜喜的吃過晚飯,就坐在院子里翻看凌決送來的東西。
對於秋家兄妹來說,凌決是他們從山裡撿回來的哥哥,是他們的家人,可對於慕國人來說,凌決的身份尊貴,那是全天下的人都矚目的慕國皇長孫。
慕國現今天子一脈單傳,太子薨世已經昭告天下,身為皇長孫的凌決的地位很是玄妙。
帝王年老,皇長孫年幼,可偏偏一脈單傳,那萬萬人之上的位置,總是有無數人惦記。
失蹤一年,凌決的出現,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而從他回到京中,他這一年的行跡就不會是秘密,即便他不說,有心之人也能通過各種渠道知道。
所以,這一次千里之行,卻是放在明面上的,皇家浩浩蕩蕩的謝禮送上門,大方卻也低調。
各方心中明了,卻也不會懷疑。
而真正發現這一輛馬車蹤跡怕是得數到州府官員那個級別了。
秋盛進學已有些日子,素日用功,字只要不是太過生僻,也都能認得。
他一邊給弟弟妹妹念信,一邊撥弄著堆成小山的禮物。
這一次,總算不是只有四個字的小紙條了,凌決的來信足足寫了五頁紙。
原來,他到達京城的時候,已經是秋天了,他離開的時候,春花正燦,一去花了這麼長時間,雖然沒有細說途中的兇險,秋麥卻也是能猜測到幾分的。
凌決送來的東西算不得多貴重,勝在精緻。
秋麥隨手拆開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裡面裝著的是京城裡時新的幾款糖果,形狀各異,有的像小花,有的像小動物,顏色鮮艷,模樣也很可人。
這分明是給苗苗和果果兩個小傢伙準備的,秋麥順手抓了兩顆花朵兒模樣的糖果遞給苗苗和果果,兩個小傢伙像是撿了寶一般,捧在手心裡捨不得吃。
又拆了幾個盒子,湊齊了好幾套筆墨紙硯,這應該是給秋盛和果果的,秋麥不識此道,想來也不會是凡品。
藥材也不少,都是些名貴的補藥,這應該是送給老祖奶奶的。
秋麥從頭翻到尾,最後一個盒子里,裝著的是幾朵珠花,臉色有些莫名,這花里胡哨的東西是凌決給她準備的年禮?
「大姐,大姐,最後一個盒子里是什麼?」苗苗守在旁邊,見秋麥拿著最後一個盒子,遲遲沒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蹦跳起來,想要瞅瞅盒子里裝的東西。
不過小傢伙可比秋麥年歲小了一半,身高也矮了不少,跳起來,也沒能瞧清楚裡面的東西,只看到了花花綠綠的。
「是幾朵花花,咯,給你的。」秋麥將手中的盒子放低,遞到苗苗面前,苗苗瞧了一眼,興緻缺缺的將盒子接過,順手放在了旁邊的花台上。
「那個盒子里裝的是珠花呀?」秋盛在搗鼓他的筆墨,突然搭了句話,「苗苗,你把那盒子給我。」
「咦,大哥,你要戴花花嗎?」苗苗這丫頭性子野,倒是不怎麼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這會兒聽到秋盛說要這東西,眼睛晶亮的看向秋盛,小心思不知道在想什麼呢,動作卻沒猶豫,抱著一盒子珠花,遞給了秋盛。
秋麥和老祖奶奶也一臉好奇的看向秋盛,這麼個大小夥子,居然對這東西有興趣?
秋盛卻沒覺察到大家的奇怪,接了苗苗遞過來的裝珠花的盒子,伸手撥弄了一下,將幾個珠花抓出來放在一邊,面上露出一陣子欣喜的嚷道:「大妹,大妹,這裡……」
秋麥這才瞧見,秋盛從裝珠花的盒子里扯出一團白色錦緞,裡面包裹著的是一個小冊子。